〈風繼續吹〉 － 林銘豪
1
天熱，冇風。
邱林意識到入夜嘅時候，時鐘已經行到晚黑九點正。因為從朝忙到黑，令佢而家處於一種踎低起身見頭暈嘅狀態。牆上嘅日曆翻到咗八月中旬，按中國農曆計算，七日之後就係二十四節氣中嘅立秋，不過南方嘅亞熱帶季風氣候疊加颱風來臨前嘅副熱帶高壓，溫度完全冇手下留情嘅意思。冷氣一熄，屋入面即時變成蒸籠。踎喺連10平方米都冇嘅檔案室，邱林熱到成頭大汗，但一開冷氣，佢又冷到騰騰震。
阿嚏、阿嚏、阿嚏……邱林捽下個鼻，將手頭上最後一份資料掟上櫃架，準備走人，呢嗰時候已經係九點兩個字。
撲街，吊頸都要唞啖氣嘎。閂門嘅時候，佢喺心度默默鬧咗一句。
踏出公司大門嘅時候，夏季南方獨有嘅潮濕悶熱迅速卷上邱林全身。石屎森林組成嘅辦公區域缺少綠化，連片嘅玻璃幕牆同埋縱貫嘅柏油馬路被熱辣嘅太陽曬足成日，毋需貼近就感受到一陣陣㷫烚烚，企喺路中間直頭似喺邊個桑拿房咁樣，邱林生理上嘅不適感更加強烈。邱林一心諗住翻去，於是就連平日慣例幫襯開嘅港式茶餐廳都被冷落。
地鐵站喺幾百米之外，地鐵站口附近，同時間落班嘅男男女女仿佛某次暴雨後的白蟻一樣從四面八方一齊湧過來，迅速將原本就唔闊落嘅空間填實填滿。喺寫字樓遍佈嘅地方，打工仔幾乎有著驚人嘅一致性：著西裝打領呔或踢高爭鞋拎手袋，大多數都係苦瓜咁嘅面。
「食咗飯未？呢排好熱，又準備打風喇。」喺擠逼嘅地鐵上，邱林先有少少時間攞出手機查收社交軟體嘅資訊。一打開WhatsApp，赫然係葉尹嘅消息，時間顯示為六點半。自從翻到內地做嘢，邱林經常連微信冇時間及時回復，更遑論關注WhatsApp上嘅留言。「陰公，我先啱啱收工……」邱林原本諗覆翻兩句，不過話都嘴邊又陷入莫名嘅語塞，諗咗幾分鐘都係刪除算數。
搭地鐵需要用時四十分鐘，出站嘅時候已經係十一點幾。邱林終於開始覺得肚餓，佢突然諗到茶餐廳嘅瑞士雞翼、燒鵝髀飯、凍檸茶……本身就係宵夜時間，邱林又未食晏，瞬間口水就好似崩閘嘅水喉不斷分泌，充滿口腔。喺香港讀書嘅四年，邱林鐘意食，就拉埋好友葉尹周圍蒲，近至學校附近嘅九龍塘一帶，遠及深水埗甚至土瓜灣、將軍澳亦都係佢哋心心念念嘅「寶藏去處」。葉尹戲稱邱林為「為食貓」，不過佢並唔介意，學阿媽話啫，食得係福㖭，喺深水埗站出來，從鴨寮街到桂林街，兩個學生哥邊行邊食，又玩又食，成為咗邱林對香港呢咗座石屎森林最美好嘅記憶碎片之一，就連維港嘅光影閃爍都冇咁樣嘅魅力。
如今諗起，一切已係過眼雲煙。
邱林住喺一條規模唔算太大嘅城中村，房屋樣式與配套環境同香港某些老舊屋苑相近，但城中村嘅獨特之處就係人氣十足，扯住個肺做宵夜生意嘅本地人、外地人稱霸咗村內大大小小的馬路，就連雞腸細嘅巷仔都係有殺錯，冇放過，為爭地頭而爭執嘅事情也時有發生。選擇雖多，邱林略嫌酸甜苦辣都過於霸道，缺咗啲香港茶餐廳嗰種每樣嘢都可以包容且平等結合嘅味道。邱林是但買咗盒潮汕炒粉就火速逃離彌漫嘅油煙與嘈雜嘅人群，拖著就快不受控制嘅癱軟身體，爬上七樓，開門入屋，大啖吔粉醫肚。
隨手碌過新聞，大多播報著同一條本地新聞：「今年第2號颱風『候鳥』（颱風級）16日21時位於深圳南方約532公里的南海海面上，預計未來將向東北方向移動，強度逐漸增強，並于明天午夜到後天早晨在廣東臺山到深圳一帶沿海登陸。」
翻內地後，邱林開始對颱風漸漸生出一些特別嘅情感。城中村嘅房屋大多數間距十分狹窄，俗稱「握手樓」，緊貼嘅樓苑構成一道人為屏障，將自然風阻隔喺外部，唯有颱風先至能打破呢層藩籬。也只有喺颱風天，嘈雜擠逼嘅城中村先有可能騰出一些不為他人影響嘅清淨時刻。接近十二點，半開嘅房窗開始「呼呼」滲入些許潮熱又腥臭嘅風，房間依然悶焗，與昏沉嘅夜色融合成一種難以形容嘅混沌，不過都總算係有風。
喺香港時，邱林總係嫌棄海上奔襲而來嘅陣風過大，如今反而又會時不時念想起來。人總係失去咗某啲嘢先至懂得珍惜，真係冇講錯。
2
「你知唔知？香港1884年創立颱風信號，平均每年會撞上6至15個颱風，光係10號風球就發咗50幾次。」
「連打風史都咁清楚嘅，你真係好鐘意颱風天啵。」
邱林喺一次關於香港流行音樂嘅社團活動上與葉尹相識。葉尹，一米七五身高配搭消瘦嘅身材顯得呢個香港男仔斯斯文文，加上清秀嘅外表，一見面就令邱林心鬱鬱。葉尹就讀於社會學系，同歷史系出身嘅邱林一樣都係純正嘅「文青仔」，尤其係二人都鐘意張國榮。不過比起安坐書台嘅校園生活，葉尹更鐘意喺外邊四處搞嘢。風平浪靜嘅日常，葉尹會到石硤尾等地做社區服務；打風天，佢會專登到九龍城渡輪碼頭或係尖沙咀碼頭睇風。
呢個世界上咩都有人鐘意，有人鐘意貓狗，有人沉迷模型，有人鍾情明星。但論及危險嘅颱風，邱林一直都難以理解，人真係一種奇怪嘅生物。但偏偏咁巧，葉尹正正鐘意颱風，而且係一個地道嘅「追風仔」。按葉尹自稱，呢種性格可能同埋佢出身南丫島嘅經歷有關。佢話，離島嘅生活就比較單一，搭船出港島又麻煩，好彩南丫島勝在夠大，人同人、人同自然之間都相對自由，俗話也可以概括為一個「野」字。以金融業服務業標榜嘅港島自然係冇咁多「野」嘅空間，因此「冇王管」嘅颱風天成為咗最令人釋放自我嘅時候。
邱林喺香港嘅許多新奇經驗其實都靠葉尹帶路，包括第一次睇港人追風。喺尖沙咀碼頭或西環碼頭等地方，「追風人」會等及颱風正面襲港嘅時間先至出現，期間除非有阿Sir趕人，否則無論維港如何橫風橫雨，佢哋都會堅守海邊，真正稱得上用生命感受颱風嘅致命魅力。
邱林唔同葉尹，出身山區嘅佢對海邊與颱風嘅認知並非十分深刻，佢淨係知道颱風從海上而來，伴隨令人頭疼嘅風雨。通常，無論幾咁犀利嘅颱風喺姿意摧殘過珠江三角洲成群大城市後都會威力大減，何況山區有天然嘅屏障。因此，當年颱風「天鴿」逼近，葉尹半呃半氹先將邱林拉到維港。當然，維港一早就變曬樣喇，密實嘅灰黑色雲層好似被某種巨大嘅力量影響之下逐哋從天上墜落，就連太平山上嘅豪宅別墅都就快睇唔到噉，手指公噉大嘅雨滴在強烈的陣風撩動下在空中急速盤旋、掠過，最終好似子彈噉落到人身上，造成尖銳嘅痛感，至於海浪則一波接一波撞向岸堤，異常兇猛。邱林之前係電視上睇過打風嘅報導，但真到身臨現場先真正感受到颱風嘅巨大威力。邱林打住冷震同葉尹說，喺大自然面前，人類真係好微不足道。葉尹非但冇退縮，反而表現得更為加亢奮，佢碌大對眼，直視可怖嘅維港，甚至張開手臂，任由越來越猛烈嘅陣風打喺身上。邱林不禁驚訝，明明平時就係手無搏雞之力咁款嘅人，喺颱風面前卻可以表現得如此放鬆。
「喂喂，好危險㗎，因住畀風吹走咗。」邱林事後承認，個次佢的確有啲後怕。
「真係吹走都幾好啊！阿琥，你唔覺得呢種時候會令人覺得好free咩？」
「哈？你認真㗎？」
雖然口頭上的回答多係出於害怕嘅心理脫口而出，不過邱林心底無疑係認同呢個略顯瘋狂嘅觀點。坦白講喇，的而且確冇其他嘅時刻比「追風」個刻更加令人覺得自由。喺颱風嘅力量面前，一切社會嘅規矩、約束都變得毫無意義，人唯一可以做嘅就只係面對颱風，或者叫做接受颱風。若然可以根據場景畀自由一個評定嘅分數，邱林認為颱風來襲這刻值得滿分。
「你知道嗎？係颱風攜帶嘅巨大能量使地球保持熱平衡。如果冇颱風帶走熱帶、亞熱帶地區嘅熱量，氣候會天下大亂。」
「但係颱風造成嘅破壞太大喇。」
「話雖如此，不過世界總係需要平衡嘅，其實我們社會嘅運作、個人嘅生存都係一樣嘅。你知道嗎？係心理學上，包括自殺其實都係因為人過於壓抑最後導致嘅自我毀滅。」
「打風打出人生哲理㖭喎。」
「TVB啲劇集都有說喇，做人最緊要係開心，打風嘅時候有假期啊嘛。」葉尹邊講邊捉起邱林只手，兩顆心瞬間好似連喺一齊，彼此所思所想自然哋流向對方。
「你知唔……我好……」
「我都係……」
喧嘩嘅風聲雨聲撕裂人聲，同時也畀咗人大聲講出心底話嘅機會。旁人聽唔清兩個人講咗咩，只有佢哋兩個人面面相覷，傻笑起來，風雨入口，心感自由。
3
新聞速遞：「強熱帶颱風『候鳥』正逼近香港，天文臺已於八時四十分改發八號烈風或暴風信號。」按照讀書時期嘅設置，香港新聞一如既往地將颱風資訊準時推送到邱林嘅手機，比起內地新聞來得要快手很多。
香港又掛8號風球，呢度幾時可以上黑色颱風信號啫？掟低手機，邱林踎喺緊閉室般嘅小隔間，繼續整理同一批枯燥乏味嘅檔案。喺邱林印象中，雖然香港人時時會開所謂嘅「李氏力場」玩笑，實質上香港放颱風假嘅機率還是遠大於內地，呢點實在係令佢羡慕。畢竟得著於逐步逼近嘅強颱風，早上10點，天色已猶夜晚，陣風咆哮，雨點墜落，不過邱林照舊都係要七點起身，逼地鐵翻工。
可想而知，颱風天上班肯定唔係令人愉快嘅事情，不過好處係一掃夏季沉重嘅悶熱，終於唔使郁下就成身大汗喇。檔案室內，邱林平均每整理一份材料就要對住風雲急變嘅窗外發一陣吽哣。佢唔係特登蛇王，純粹就係唔想面對呢啲瑣碎又繁重嘅工作。
畢業時，邱林對葉尹講「我唔留喺香港喇。」佢語氣如同靜湖，心情已係堅決。其實成績頗為優異嘅邱林可以留喺香港，不過作為一個靠十分勤力讀書先至有機會出到香港嘅內地山區小城人來講，邱林嘅心態始終係趨向於保守求穩。因此最終都係決定翻內地搵一份公有單位嘅「鐵飯碗」最實際。
葉尹理解邱林嘅選擇，不過都係有啲硬頸咁回答「大陸有咩工係香港冇啫? 」跟住佢又馬上補充「我呢，目前都係揀做志工喇，其實都幾好下。 」
「做社工？人工好似唔高喎，穩唔穩定噶？」講真心話，個陣時嘅邱林滿心係高學歷青年嘅優越感，對葉尹撿咗呢啲工作或多或少有啲睇唔過眼。不過呢句話其實毫無意義，講完佢就有啲後悔。葉尹反而只係笑笑口，冇所謂啦，做人最緊要都係要開心嘅。
係一個冇颱風嘅晴好日子，兩個人從一個校園走向兩個城市。
唔知宜家葉尹呢條靚仔喺邊度？做緊社區工作？定係到維港邊上追風？窗外嘅風雨越來越大了，不遠處嘅城市幹流也掀起咗肉眼可見嘅波浪，自北向南，最終應會同維多利亞港集入同一片大海。外邊一片四處危險咁款，寫字樓無疑成為咗絕佳嘅避難所。但佢諗，即使係呢種惡劣天氣，颱風同埋江海反而能夠隨心所欲地奔湧，相反，佢自己就不得不喺呢個小隔間繼續裝訂已經做咗足足成個禮拜嘅材料，諗下似乎又同坐監冇太大分別。
冇耐前，邱林收到接連差評「領導對你很不滿意，說你手高眼低，在香港留過學也沒啥大不了的。」加班加點畀心機做嘢結果換來咁樣嘅評價，佢激氣咗數日，廢話，知同唔知又有啲咩區別？反正領導當正自己係官，官字兩把口，任佢講曬喇。邱林只係覺得鼓氣，自己當初又唔係得呢份offer，點解宜家做嘢反而得唔到足夠嘅尊重。
工作啱滿兩年，邱林從最初嘅躊躇滿志變成如今一身苦悶。「鐵飯碗」的確穩定，但份工嘅內容則完全唔係佢鐘意嘅。當年嘅港校文憑光環早就煙消雲散，只剩下對工作同生活一地雞毛嘅厭倦同埋不分日夜嘅抗拒。如果時光可以倒流，邱林必定唔會再揀呢份工，佢情願同葉尹去做社工。雖然畢業後來往甚少，但邱林一直有關注葉尹嘅IG等動態，望住佢做咗社工後一直投身係自己鐘意嘅事情中，邱林偶爾會覺得很不是滋味，一方面佢真心為葉尹感到開心，另一方面又不禁為自己嘅狀態而痛苦。做人，最緊要係開心。邱林望住窗外，諗起喺維港追風嘅經歷，唔敢確定宜家是否仲有勇氣去做同一樣嘢。對於一個工作後嘅成年人來講，風大雨大走出去追風好係顯得有啲黐線。
「黐線？阿Sir都無話我哋黐線喎，冇人可以教我哋點做嘢，下下都咁穩陣，生活仲邊有意思啫，俾風繼續吹喇。」曾經嘅對話慢慢從塵封嘅記憶中浮起，逐啲拼湊出邱林與葉尹喺香港相處嘅畫面。
「Hello，衰仔喺邊度啊？係唔係又去咗海邊？小心啲啊。」噠一聲，一條WhatsApp發過香港。今日都係早啲收工，風幾大都要去食個茶餐廳先得。邱林心諗。
4
新聞速遞：「強熱帶颱風『候鳥』減弱為強熱帶風暴級，預計將以每小時5-10公里的速度向北偏東方向緩慢移動，強度繼續減弱。」
「候鳥」來到邱林嘅城市時已經減弱，隨之帶來嘅影響冇大家想像中咁猛烈。不過就喺過境當晚，成個城市例牌刮起狂風暴雨，海鹽味魚腥味摳埋城市嘅油氣味垃圾味隨住海風刮過馬路、穿過樓宇，最後停留喺每一個隱蔽嘅角落，就連蟄伏喺城中村嘅人都可以聞到。收到新聞推送同時，邱林留意到咗葉尹WhatsApp嘅信息。「冇啊，今次因為幫啲街坊手防颱風，所以唔得閒去睇。」邱林松咗啖氣，覺得心口嘅一塊大石轟然崩解。「不過你都唔知有幾搞笑，跟住我尋晚居然夢到自己被啲風吹上天喎，你仲喺下邊好大聲嗌我。」
「嗰夢都幾得意。」瞓企床上，邱林重新有翻精神。文字有一種魔力，寥寥數語，葉尹個樣同埋把聲就出現係邱林面前。曾經都有過相似嘅幾個晚上，兩個人面對面，從打風傾到其他。香港臨海，翻風落雨係家常便飯，不過平日都係馬照跑、舞照跳。唯獨颱風襲來，呢座繁華又倔強嘅城市先至有可能停下腳步。邱林佢哋都唔例外，追風同共枕，都係喺颱風天發生。緊張與躁動之下，其實係人最松容嘅時刻。精神一旦放鬆，往日嘅回憶就會愈發清晰。
「過段時間不如係香港聚下？好掛住茶餐廳。」
窗外，「候鳥」卷起嘅狂風暴雨進一步穿入城中村，雨落得大，雨聲冚過喧嘩嘅車聲人聲，平時隔音極差嘅握手樓難得有咗一時嘅平靜；窗內，邱林想諗起香港嘅颱風天，都係同樣嘅平靜。
「淨係掛住茶餐廳？」十分鐘後，葉尹回復，文字後邊跟住一個哭笑不得嘅Emoji表情。「我哋好耐冇見。」未等邱林回應，另一條回復。
「梗係都掛住你哋喇，成兩年幾喇，畢業後大家估計都變曬樣。」邱林諗下後覆。
「不過咧，有啲嘢其實冇變過嘅。」葉尹很快回應且發來咗一條語音訊息「你知唔知啊，其實就連颱風啲名總共得140個，按順序迴圈使用，即係話我們以前睇過同埋今次呢嗰『候鳥』以後會再次見到。」
「你個追風仔就係一啲冇變囉。」
喺嗰晚上，邱林夢到追風嘅葉尹被一陣巨大嘅旋風氣浪吹咗上天。風明明從海上來，但係葉尹卻一路向南飛，似乎係南丫島嘅方向，佢亦一路向南追，直至被消失嘅道路截斷。「喂，我自由啦！」「黐線㗎咩，快啲落翻來喇！」「不如，你上來感受下喇？」夢境到這裡就中止了，準確來講係邱林已經諗唔起後邊發生咗咩事。又會咁啱嘅？發同一個夢？邱林擙曬頭都理解唔到。
「候鳥」風如其名，來得驚人，去得匆忙。隔日，除開天空中尚存嘅一些片狀雲層同埋散落喺大街小巷嘅殘枝敗葉、膠袋水樽之外，已經不見颱風過境嘅蹤跡。走鬼檔照常開鋪，打人仔如常翻工，一切好似未曾發生過。
颱風過後，檔案室又重新回歸悶熱嘅狀態，窗外嘅景色與前兩日大相徑庭，如今一派晴好。不過邱林覺得，反而係颱風天時更加自由放鬆啲。之後都係準備搵份其他嘅工作算罷。邱林唔係第一次有轉工念頭，只是今日更加強烈且堅定。佢對自己講，做人，最緊要係開心嘛。
中午時間，邱林揀咗間公司附近新開嘅港式茶餐廳，嗌咗一份「正宗黯然銷魂飯—星爺同款」。個飯麻麻地，遠不及佢印象中喺廟街啲餐廳出品，不過好在餐廳裡放緊邱林鐘意嘅張國榮啲經典歌曲。
「你準備幾時翻來香港。」食到一半，邱林收到葉尹嘅WhatsApp。
「好快，下次打風前。」回信時，餐廳內悠悠回蕩嘅係《風繼續吹》：
風繼續吹不忍遠離
心裏極渴望希望留下伴著你
風繼續吹不忍遠離
心裏亦有淚不願流淚望著你
過去多少快樂記憶
何妨與你一起去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