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迂迴救國之路:論許地山〈鐵魚底鰓〉的「科學」「幻想」〉[1] - 李世聰
引言
1. 科.幻.政治
〈鐵魚底鰓〉(1941)白描年紀老邁科學家「雷」胸懷大志,孜孜發明創造前沿技術「潛艇」渴望經世致用,終究報國無門理想幻滅的故事。小說肇端一場抗戰遊行活動,民眾「黃」偶然洞察「雷」的情境。科學家以其蓬首垢面、落魄江湖形象進入讀者眼簾。兩人繼而展開救國圖存闊論,「雷」有感中國海事貧弱落後,由是指望其所參照西方技術之晚近研究成果「鐵魚」壯大軍備實力,抵禦外敵入侵。奈何戰爭一觸即發,潛艇模型失落,僅留存其附屬製品「人造鰓」及相關實驗藍圖。然而造化弄人,「雷」在逃避戰亂流落異地之際,曾與一對難民母子相依為命,她們竟也無意撕碎藍圖充當「廢紙」!顧念「人造鰓」仍然健在,「雷」決定動身起行投奔前線貢獻祖國。小說高潮在於結局:搭船期間「雷」不慎失手跌墜「人造鰓」,眼見行將石沈大海,不惜縱身一躍,從此沒再浮出水面。許地山借助愛國者沈淪滄海命運,側面投射中國抗戰時代危難即景,以此反思救國的可能與不可能。立足寫實主義論者主流解讀視點而言[2], 「科學」無法應用實踐,救國如同「幻想」虛妄,兩者作為〈鐵〉創作題材(theme)流露國運無望前景,良有以也。
2023年,Chris Song英譯〈鐵魚底鰓〉(The Gills of the Metal Fish)面世,他在序言點出「這是一部科幻之作」(a work of science fiction),勾勒「科幻小說」(Sci-Fi)可行閱讀視角,刺激讀者對於科幻性反思[3]。 的確,此作迴異作者素來宗教啟示創作特色,容易觸動論者關注。然而〈鐵〉格局簡單,狂想奇觀乏善可陳,僅僅展現(沒能實現的)創新科學發明;命名「科學小說」豈非更為合適?達克.蘇文(Darko Suvin)論述科幻小說要義講究「認知的陌生化」(cognitive estrangement)[4], 〈鐵〉所刻畫「鐵魚」機械造物細節,是否歸類科幻唯一緣由[5]? 讀者要如何理解〈鐵〉的科幻設定?又,為何必須科幻?
〈鐵魚底鰓〉寫在1941年香港淪陷前夕,面對當權機關審查典章,寫實筆法救國啟蒙有其掣肘;而科幻文類透過想像,允諾迂迴表述現實能力。然而尚不足以解釋〈鐵〉如何發揮「科學」「幻想」元素。如此,必須回置歷史脈絡探討其時「科幻」複雜內涵。誠如賈立元所言,晚清民國以降,科幻敘事猶未自覺形成一種類型話語,往往無意識疊合其他範疇一如「科學/政治/理想」小說進行互動,終在1940年代催生「科學幻想小說」概念:指涉作者利用「科學」哲理演義「幻想」,藉此隱喻現實「政治」困境,關顧民族前景走向[6]。 有別於飛天遁地宇宙緯度宏大架構,「科學幻想」以其名,講究改良群治功能,理應成為文類(genre)閱讀。〈鐵〉可否作如是觀,如此讀法有何新見?然而「科(學)幻(想)」命名爭論不休,無疑畫地自限[7]; 本文認為,參照當代「科幻」文論,不啻保留「科學幻想」活力之餘,更能推進〈鐵〉文本/文類理解:比況出虛入實之間,如何再現時人不忍(或不能)看見的現實?循此,本文有意拆解下列問題:〈鐵〉如何借助「科學」作為隱喻,暗示國運生死存亡危在旦夕?「幻想」有何力量,承載救國抱負出路?因而重釋結局,揭櫫〈鐵〉在抗戰時代的「政治」意義。
2. 「科學」作為隱喻:再現不可見的現實
雷苦心孤詣鑽研潛水艇人造鰓技術,指望救國於水深火熱。從其自述「這是我的心血所在!」足資印證[8], 以致最後科研成果墜海時刻,也要不惜冒險捨生拯救。畢竟對他而言,科學無他,就是救國出路;掌握技術成為國家崛起動機,抵禦外侮先決條件:
但他說,他的發明是他對國家的貢獻,雖然目前大規模的潛艇用不著,將來總有一天要大量地應用;若不用來戰鬥,至少也可以促成海峽航運的可能,使侵略者的封鎖失掉效力。[9]
由此可見,「科學/救國」產生轉喻(metonymy)邏輯關係,能否實踐科學技術指涉國難得救與否。〈鐵魚底鰓〉因其文類,既然內蘊政治意義,如是透過勘察雷——有志難伸而消亡(?)的愛國者——的潦倒際遇,毋寧再現一個時代黑暗面向,折射出作者對其淡薄看待國難態度的批判。我的論述啟發自當代科幻研究者朱瑞瑛(Chu Seo-Young)。她指出,科幻小說不必複製神怪傳奇公式;反而借助高密度摹仿(high-intensity mimesis)操作敘事,利用陌生化(estrangement)手法包裝隱喻象徵,從而間接反映非想像、非虛構物事,箇中喻象盡能對應「現實」對象。簡言之,理解〈鐵〉的科幻性不應徒然針對認知陌生科技器械方式,而在拆解作者如何把握「科學作為隱喻」迂迴再現人我熟知卻未必省察的現實情境[10]。 這種摹仿性話語(mimetic discourse)避免平鋪直敘,陌生化彼此置身其中的此時此景,具備看見日常所不見,當下見未來的以小見大意義[11]。 如是,剖析雷及科學如何被接收、理解、處置,便能提供一種闡釋方向,解讀這則科幻寓言看待救國可能或不可能的看法。
科學作為救國隱喻線索,落實在雷吸收新知背景設定。在黃眼中,這位年屆七十老翁雷是「最早被派到外國學制大炮的官學生」[12], 對應許地山1941年創作時機,可以合理回溯1870年代洋務運動派遣青年留學的教育運動。而其經年在異地船塢工作,暗地偷師領略洋人製造潛艇技術,所為無它,就是貢獻祖國。由是創作藍圖必須潛藏隱秀,等待回國才能展現大派用場。「我想,我也沒有把我自己畫的圖樣獻給他們的理由,自己民族的利益得放在頭裡」[13], 簡直是「師夷長技以制夷」的最佳示範了。因而不難理解,為何小說開端抗戰警報鳴響時,雷竟緊抱藍圖外出逃難。科學在,救國希望在。
弔詭的是,科學家回歸本土,「潛艇」發明藍圖始終隱遯不見重用,無從喚起民眾關注。「因為從來他所畫的圖樣,獻給軍事當局,就沒有一樣被採用過。」[14] 勿論科研技術成熟稚嫩,或者具備發展潛能與否,當年洋務改革肩負救國使命越洋留學者一朝學成歸來,意欲「科學救國」,竟也遭遇冷淡對待。執政機關漠視科研作為救國路數一種,雷的投閒置散其實映射民族混沌前景。從其自述,更可窺見社會種種怪現象。雷無心氣餒,曾考慮投靠中國造船廠[15], 無奈「凡要踏進那廠的大門的,非得同當權的有點直接或間接的血統或裙帶關係,否則不能得到相當的地位」[16], 所言利益輸送往來不斷,研究經費往往中飽私囊,這批庸眾重利輕義,置國難於不顧,實踐遙遙無期。至於面對他者建議,進入學院場域埋首治學講道,驗證理論建構模型,何嘗不為出路?「主持研究院的多半是年輕的八分學者,對於事物不肯虛心,很輕義地給下斷語〔⋯〕不同幫的也別妄生幻想。」[17] 科學演變成黨派權力地位爭鬥,而非充當技術救國同仇敵愾。社會內部如此紛亂散漫,再前衛尖端的科技也無法在「無聲中國」泛起一點迴響。雷及科學注定是孤獨的。也就不難理解,雷進入民間,為何受盡凝視、歧視目光。
雷寂寂無名,然其篤信科學救國執念惹來民眾訕笑,紛紛稱呼他作「戇雷」[18], 無非揭示知識份子孤立處境。值得一提的是,〈鐵魚底鰓〉主要記述雷黃對談,藉此敷衍線索推敲時代切面。黃是唯一接觸認知雷的聽眾,畢竟敘事得以開展在於黃在抗戰遊行隊伍無意「發現」雷的身影,這才重新勾勒科學(救國)在讀者眼簾。然而,乍聽潛水艇分享之際,黃心忖度「一定又是理想中的什麼武器的圖樣了〔⋯〕我猜又是什麼『死光鏡』、『飛機箭』一類的利器圖樣罷?」[19] 上述命名固然經歷陌生化修飾,但其調侃輕蔑語氣,在在流露於他而言,科學就是天馬行空的理想,無法實踐的技術。故事表面圍繞兩人敘事,看似要把科學救國浮出水面;安插內心獨白卻使雷面臨疏離異化處境。准此,雷的遭際提醒讀者科學救國在現實是如何「不可見」。
故事終局,雷與科學沈沒大海。「想著那鐵魚底鰓,也許是不應當發明得太早,所以要潛在水底。」[20] 寫實主義論者解讀肉身煙滅形同亡國預兆。然而許地山主張積極抗戰,不由讀者反思「科學」隱遯以後,「幻想」意義何在。科幻救贖還可能麼?
3.「幻想」的力量:逆轉救國可能
1939年3月26日,許地山在「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香港辦事處成立大會主持開會報告[21], 首當其衝提倡文藝動員全民政治任務:
吾人雖未能或有機會以體力貢獻於國家,但吾人應做到在齊一步伐下以筆管為國效勞〔⋯〕但是吾人均從事文藝,文藝人富於想像力,故各位心中已具有國家之尊嚴與偉大之觀念。[22](案:粗體字為筆者標示)
〈鐵魚底鰓〉發表兩年前,許地山已然流露家國憂患意識。其實他留港七年,始終積極投身救國運動,無分口說筆耕[23]。 同年發表〈中國思想中對於戰爭底態度〉(1939),爬梳自古抵抗寇敵侵略歷史,強調堅守陣地必能致勝的戰爭祈望[24]。 他指出,民眾蒙昧於認知「個人/國家」關係,必須借助文藝應用社會進行推廣,團結抗戰勢力[25]。 上述「想像力」可指創作無疆界,作家發揮神思言說現實;也可對應小說承載的「虛構」(fictionality)特性。但在歷史的偶然(contingency)語境,卻產生微妙解讀:早在太平洋戰爭爆發,港英政府深感時艱,安內攘外成為治理難題。為免發生暴動,尤其警惕大眾輿論、結社集會行為[26]。 像「中華全國文藝界抗敵協會」聚集左翼文人,難避政府思疑作為「反殖民」的言論場域。許地山也坦白面對「反英傾向」的質疑[27]。 事實上,在〈鐵〉公開發表一個月前,他曾撰寫〈香港與九龍租借地史地探畧〉(1941),追溯英方自鴉片戰爭(1839-1842)、英法聯軍之役(1856-1858)以降「佔領」香港的百年孤寂史,並在文末寄託回歸祖國大地的祝願:「香港便要歸還中國了。我們都希望有那一天。」[28] 然而付梓以後,有關「香港割讓經過」及反英統治表述悉皆抽檢刪除[29]。 如此,若要宣傳抗戰有望,同時針砭時弊;必須採用迂迴表述方法。方法無他,就是准許「想像力」的科幻文類。〈鐵〉也許從頭就是科幻寓言;而「科幻」更怎樣賦予頹廢結局「肉身消亡」轉折可能?
關鍵在於「不可見」的發明:人造鰓。前此論者理解〈鐵魚底鰓〉科幻色彩泰半依循其名「鐵魚底鰓」(能在海底穿行保障船員呼吸的「潛水艇」),如雷介紹「我這潛艇特點是在它像一條魚,有能呼吸的鰓。」[30] 如此,避難過程潛艇模型失落、雷墜海失蹤便在隱喻前景無望,儼然一則惡托邦寓言。然而,為人忽略的是,潛艇內部有其附屬製品「人造鰓」,運作原理在於過濾海水雜質,萃取氧氣精華,並且同時排放「炭氣」(二氧化碳)[31]。 相較鐵魚,人造鰓收藏隱密,必須困鎖在小木箱,及至需要時候才拿出示人或使用。讀者要問,為何「人造鰓」更值得關注?
重審〈鐵魚底鰓〉鋪寫科研成果線索,潛艇、鐵鰓均有模型藍圖。然而前者「不但要用錢很多,而且軍用的東西又是不能隨便製造的。」[32]因此可供推敲,潛艇此階段尚算實驗製品,根本未曾考慮建材問題,說不上成果,避禍時候失落也就無關痛癢。然而「人造鰓」卻是攸關性命之物。面對婦人錯手撕毀潛艇藍圖,雷當務之急竟是確認「最裡面的那幾張鐵鰓的圖樣,仍然好好的〔⋯〕小木箱裡的鐵鰓模型還是完好,教他雖然不高興,可也放心得過。」[33]人造鰓——這項想像的、(看似)科學的、非現實的發明,——其一息尚存,鞏固雷對科學(救國)的決心。決心無他,在在來自民眾對其(所象徵救國抱負的)意識與體察。誠如前述,雷及科學起初無人問津,放逐大眾視線以外。黃在對談過程,時刻感到不耐煩急欲離開;婦人錯判藍圖作為「廢紙」撕毀科研心得。〈鐵〉所詳細刻畫的兩位配角,一開始根本無意識科學(救國)重要性。然而雷極力衛護「人造鰓」奔赴前線救國的行徑,卻不料打動二人。值得留意的是,面對雷遠行甚或生死未明,他們同時出現「落淚」觸動行徑[34]。 情動反應或是與生俱來;然是否可以說,他們(民眾)已經開始覺察雷及科學(救國)的存在、價值以至必要性?在動員社會民眾團結抗戰上,貢獻了一分力?何況雷可能未死?
我們回到故事終局。雷不慎墜海下落不明。是壯烈犧牲麼?還是「人造鰓」作為技術真正付諸實行?畢竟他是一位科學家,發明之際自有對策:
還有艇裡的水手,個個有一個人造鰓,萬一艇身失事,人人都可以迅速地從方便門逃出,浮到水面。[35]
許地山透過承載「想像力」的科幻文類、技術,在抗戰前夕強調本來「不可見」的救國可能。也許雷早已浮出水面,迂迴趕赴救國之路。頹廢的結局意義由是鬆動,〈鐵雨底鰓〉的科幻性使其逾越寫實主義文論的藝術限制或是政治審查禁令(artistic constraints or political prohibitions)[36]。 而救贖光明不來自別的,就是科幻賦予的「幻想」之物。
結語
4.「科學加幻想」救國
迴異主流寫實主義觀點剖析〈鐵魚底鰓〉愛國者「雷」命喪結局如何投射國運無望,或是片面徵引科幻小說題材邏輯拆解「鐵魚」如何被接收的讀法。本文旨在提供一種嶄新理解:回歸許地山創作歷史現場,理解科幻作為文類(genre)為其在抗戰時代迂迴揭示救國危機的方法。繼而托闊「科幻」涵義:以「科學」作為隱喻,再現危機存亡警號;及以「幻想」的餘裕,肯定救國出路之可能。而二者必須結合才能產生〈鐵〉在抗戰時代複雜的「政治」意義。我們想起魯迅在《〈月界旅行〉辨言》對科學小說功能的著名期盼:「冥冥黃族,可以興焉。」[37] 〈鐵〉結局的光明尾巴,是否同樣寄託許地山在香港淪陷前夕的深切仰望?
註解:
[1] 許地山〈鐵魚底鰓〉,載錄徐迺翔,徐明旭編選:《許地山選集》(福州:海峽文藝出版社福建省新華書店發行,1985年),頁316–327。
[2] 寫實主義看法奠基郁達夫著名批語「蒼勁堅實的寫實主義」,參見郁達夫〈敬悼許地山先生〉,載錄徐迺翔,徐明旭編選:《許地山選集》,頁706。後之來者不乏沿用寫實主義框架詮釋〈鐵魚底鰓〉,探究許地山在港經驗、工作身分如何折疊〈鐵〉中「雷」的遭際;小說人物成為許地山「再現」(represent)個人體驗的對照對象,隱約具備「自傳體」小說色彩。「鐵魚底鰓」最終救國希望沈沒,因而投射許地山民族文藝觀、協調中西文化宗教交流等教育政策以望強國,卻終究失落的結局;寫實風格其來如此,論述始末在於「個人」。參見如梁文靜:〈「蒼勁堅實的寫實主義」:許地山的香港文化經驗與《鐵魚底鰓》〉,《粵港澳大灣區文學評論》第6期(2021年),https://m.fx361.com/news/2021/1220/10247828.html(最後瀏覽日期:2024年7月16日)
[3] Song, Chris, and Xu Dishan. “The Gills of the Metal Fish.” Cha: An Asian Literary Journal, 18 Dec. 2023, https://chajournal.blog/2023/12/18/metal-fish/(最後瀏覽日期:2024年7月16日)
[4] Suvin, Darko. Metamorphoses of Science Fiction: On the Poetics and History of a Literary Genre. Yale University Press, 1979, pp.3–16.
[5] 前人亦曾嘗試利用「科幻小說」視角解讀《鐵魚底鰓》,然而論述焦點無不在於潛艇發明,及其如何透過「鐵魚」被陌生地認知,僅僅關注新穎技術進入文本的方法;然而對於「科幻」文類(genre)特性未有觸及,如是成為本文立論出發點。相關論述參見如,徐彥利:〈獨步時代的孤寂——讀許地山〈鐵魚底鰓〉〉,《名作欣賞:鑑賞版(上旬)》第1期(2014年),頁37–39;楊瀟:〈賽先生的失落寓言——《鐵魚底鰓》與中國科幻小說〉,《安徽文學(下半月)》第2期(2016年),頁47–48。
[6] 賈立元:〈「晚清科幻小說」概念辨析〉,《中國現代文學研究叢刊》第8期(2017年),頁62–77;又,參見賈立元著:《「現代」與「未知」:晚清科幻小說研究》(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21年)。相關論述參見緒論「何謂晚清科幻」第一至第三節,頁2–18。
[7] 同上註。Science Fiction命名對譯向來存在爭議。「科學小說」著重理性知識傳播;「科幻小說」假借科學之名敷衍幻想奇觀。賈立元理解文類劃分界線含混,如是提出「科學幻想小說」統攝兼容知識想像的文本,並以「政治」效用目的為其依歸。
[8] 徐迺翔,徐明旭編選:《許地山選集》,頁316。
[9] 同上註,頁326。
[10] Chu, Seo-Young. Do Metaphors Dream of Literal Sleep?: A Science-Fictional Theory of Representation, Harvard University Press, 2011, pp. 3–81.
[11] 宋明煒:〈在類型與未知之間——科幻小說及其他形式〉,載錄宋明煒著:《中國科幻新浪潮:歷史.詩學.文本》(上海:上海文藝出版社,2020年),頁176–177。
[12] 徐迺翔,徐明旭編選:《許地山選集》,頁316。
[13] 同上註,頁320。
[14] 同上註,頁317。
[15] 〈鐵魚底鰓〉雖未指明具體造船廠名稱。但對應上述洋務運動背景,不難推測這是呼應著其時建設之「江南製造總局」,也即「江南造船廠」前身。有趣的是,中國第一艘潛艇正是出產於此,卻要遙至1956年10月20日的「未來」方能建成。參見荊平:〈中國第一艘潛艇誕生記〉,《黨史文藝》第12期(1996年),頁7–9。〈鐵〉中雷念茲在茲的發明以及許地山發揮隱喻以救國的喻象,終究只能指向「未到達的」未來才得以實踐,彷彿預示「當下」救國的「不可能」。
[16] 徐迺翔,徐明旭編選:《許地山選集》,頁320。
[17] 同上註,頁321。
[18] 同上註。
[19] 同上註,頁317。
[20] 同上註,頁327。
[21] 許地山、樓適夷:〈文協香港辦事處成立大會報告〉,原載《抗戰文藝》第4卷1期,1939年4月10日;載錄鄭樹森、黃繼持、盧瑋鑾編:《早期香港新文學資料選(一九二七——一九四一年)》(香港:天地圖書有限公司,1998年),頁78–79。
[22] 陳錦波著:《許地山與香港之關係》(香港:學津書店,1976年),頁20。
[23] 周俟松〈回憶許地山〉,載錄徐迺翔,徐明旭編選:《許地山選集》,頁724–725。
[24] 「我們今日底血戰,其意義也是為塞絕敵人之貪欲,雖然吾民日日處於骨獄血淵之中,將肉與血來同敵人底火與鐵相拼,只有心不降伏,協力抵禦,終可使敵人底武器失掉效用,因為無勇,無信,不義的侵略,是不能站住底。」原載《大風》旬刊26期,1939年1月15日;載錄盧瑋鑾編:《許地山卷》(香港:三聯書店有限公司,1990年),頁165–174。
[25] 許地山:〈國慶日所立底願望〉,原載香港《大公報》,1939年10月9日;載錄林文光選編:《許地山選集》(成都:四川文藝出版社,2010年),頁64–66。
[26] 盧瑋鑾著:《香港文縱——內地作家南來及其文化活動》(香港:華漢文化事業公司,1987年),頁28–41。
[27] 陳君葆著,謝榮滾編:《陳君葆日記全集》(香港:商務印書館香港有限公司,2004年),頁535–536。
[28] 這篇文章介紹香港民情風土、人文地理、歷史記憶、工藝器物以及漢族移民外族夷民在港遷移定居變化,旁徵博引資料如《廣東通志》及《新安縣志》,是一篇博物廣智的香港誌書寫。但是值得留意的是,文章開首詳細交代「中英戰爭」是建設「香港」的緣由,繼而並附史料(日期、牽涉人物、地理位置)敘述兩場中英戰爭始末。筆者以為,許地山立足「香港視點」有意提醒勾勒近代「中國」疲弱國運反省。而且寫在1941年日本入侵「香港淪陷」前夕,對照一世紀前1841年英佔歷史,儘管深化中國衰頹不振處境,但是結尾重申「歸還」意願,在在印證許地山「香港—中國」連結邏輯。國家存亡主權念茲在茲,反英統治理解顯現。原載《廣東文物》,1941年1月;載錄盧瑋鑾編:《許地山卷》,頁194–208。另外,許地山「香港誌」的敘述促使我們重審他與香港的關係。香港成為投射、想像、敘述中國的起點所在,也因此對應了也斯名言:「我們唯一可以肯定的,是那些不同的故事,不一定告訴我們關於香港的事,而是告訴了我們那個說故事的人,告訴了我們他站在什麼位置說話。」參見也斯:《香港文化十論:Ten essays on Hong Kong Culture》(杭州:浙江大學出版社,2012年),頁11。
[29] 官方審查機關警惕「中英」關係論述,因而悉數剔除「中英戰爭」以及香港割讓部分,修訂成〈香港史地探畧〉,刊在《時報週刊》1卷3期,1941年3月29日,頁6–7。見「許地山在香港活動紀程」,載錄盧瑋鑾編:《許地山卷》,頁234。
[30] 徐迺翔,徐明旭編選:《許地山選集》,頁317。
[31] 同上註,頁319。
[32] 同上註,頁321。
[33] 同上註,頁326–327。